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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滨区江北小学 谭照楚
我家老屋的房前是清一色的香椿树。香椿树是受人赞美的，每到春分前后，香椿树开始吐芽，很快就成为家人和邻居们盘中的美味，香椿炒鸡蛋的清香总是让人回味无穷。房后则矗立着两棵树，一棵树是又高又粗的板栗树，一棵是与香椿树长得极其相像的臭椿树。到了七八月间，板栗树因结满满树的板栗大受欢迎，而那一棵高高大大的臭椿树却终年形单影只，无人问津，就连蚊虫和雀鸟也似乎很少光顾。我们几个小孩子很多次对父亲说，这棵树简直太丑了，也太臭了，有什么用呢？不如把它砍了去！每一次父亲总是笑而不答，问忙了，就不耐烦地回一句，你们小孩子懂什么？
我们很是不解，在一次放牛时，便去问本家的一个幺爷。他当年六十多岁，见多识广。刚刚提起这个话题时，幺爷也是笑而不答。这便更加增加了我们的好奇感，非要打破沙罐问到底不可。幺爷招架不住，便很神秘地说，告诉你们也不妨，可是小孩子家不要到处乱讲哟！他说，这是一种神树，在它树小的时候，根本没有什么用，树质地松软，一点儿也不结实，即便是当柴火，也烧不旺，干啥啥没用。可这树啊，长得快，也长得端正，成材之后可了不得啊，那是盖土墙房子可遇不可求的“梁树”啊！所谓“梁”，那是土墙房子堂屋中最神圣的那一道横梁，据说关乎到一家的风水，可以驱邪纳福。农村盖土墙房屋时，“上梁”是最为神圣、最为隆重的一件大事。木匠师傅用刨子把臭椿树刨得光滑可鉴后，便口中念念有词，在梁树正中间用红布包上钱币、万年历等一些物件，然后焚香鸣炮后缓缓升上去，寓意主家步步高升。幺爷告诉我们说，“梁”要正，否则别人家会说这一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幺爷还说，我们家房后的那一棵臭椿树就是一棵上好的“梁树”苗子，不出五年，就会成为方圆十里人们竞相求购的宝树。幺爷神秘地说，臭椿树做“梁”树，却不能光明正大的去砍，需要的人家与提前与主人家谈妥价钱后，要晚上派人去“偷”，然后把钱放到被砍倒臭椿树的树根处，并说这就就是“偷梁换柱”的由来。
听完幺爷的讲述，我们几个小孩子一个个睁大了眼睛，立即对臭椿树敬畏起来，看来还真是“树”不可貌相啊。幺爷看到了我们惊讶，淡淡地说，这臭椿树啊，就像一些人，别看小时候看着不怎么起眼儿，好像没什么用，长大后说不定还是个栋梁之才哟。年幼的我们听后似懂非懂，觉得幺爷的话太深奥。
长大后，我们学了生物，从书上了解了臭椿树其它一些相关知识，也一步步揭开了它神秘的面纱。臭椿树，属苦木科，落叶乔木，树皮灰色至灰黑色，原名樗，又名椿树和木砻树。臭椿树的树干直立高大，春季嫩叶呈紫红色，秋季红果满树，因叶基部腺点能散发臭味，故得名臭椿。臭椿树生长得非常迅速，在二十多年基本就能达到15米左右的高度，长大后木质很硬，又长的很笔直，但是除了做“梁”树，似乎很难再做成其它什么家具，被称为东方经典的“废材”。可是据说臭椿树被引种到西方后却混得风生水起，因其树形优美、生长快、抗逆性极强，很快便获得了一个高大上的英文名，叫tree of heaven，天堂树。
由此，我想到了庄子有关“无用之用方为大用”的著名论断：山中林木因为非良木，因其无用而得以存世，成为参天大树，这便是无用之用，世人眼中的无用，恰恰便是庄子选择的有用。我也因此想到了我们的学校教育、社会教育、家庭教育、教学规划、教育目标、课程布置、作业安排……这些都在告诉我们的学生，一生都要学“有用”的东西！什么是“有用”的东西呢？通常认为，将来能够帮助孩子考上好大学，能够找到好工作，谋取高薪酬，获取一定的社会地位和权利，能够……在这种思维模式下，孩子们的一生都在为了“有用”而忙碌着，焦虑着……这些“有用”的东西果真都有用吗？复旦大学的硕士生林森浩，因为与室友的矛盾，把剧毒物质投放到饮水机里；西安音乐学院的药家鑫，开车撞人后因为怕被讹上就捅死对方；北京大学高才生吴谢宇，手段残忍地杀害了妈妈并藏尸家中……令人既为这些孩子惋惜，也为这些家长心痛。今年两会，全国政协委员、江苏省锡山高级中学校长唐江澎有关教育的论述再次引发人们的共鸣，他说：“教育的终极的目标就是促使每个人能够全面、有个性地发展。放眼人类历史，每一个取得重大突破的杰出人才，都有一个共同的特质，就是强烈的、突出的、痴迷的、恒久的爱好。”
其实教育也需要一些“无用”的东西。特别是在“双减”的今天，我想我们学校和家庭不妨做做这三件“无用”的事：第一是运动。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对3300多名中小学生的运动状况研究发现，运动时间是否充足与学习成绩高度相关：运动时间越充足，学习成绩提高得越快。研究还发现，体育好的学生朋友人数更多，更愿意与伙伴一起玩，更善于沟通。第二是玩耍。孩子需要自由自在的时间，但玩耍、休闲常常在家长看来最没意义，孩子的休闲要么被忽略，要么被安排，其实，很多看似无用的休闲时光，正是滋养孩子成长的精神养分。第三是劳动。劳动对于孩子一生的意义是奠基性的。劳动有利于促进手眼协调发展，减少感觉统合失调导致的学习障碍，眼里有活儿的孩子更善于观察，善于换位思考，爱劳动的孩子心中有他人，也更有责任心，这些都是孩子在未来发展中必须具备的品质。
臭椿树似乎在无声地告诉我们，也许一些“无用”的才是真的有用！
